李敖当年中西文化论战轰动作品，载入中国思想史里程碑力作——《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三百年前，徐昌治编了《圣朝破邪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八卷论丛是中
国人对西洋近代文明最早的抗议文献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也是最有力的反西化
理论的集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三百年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朝代换了，古人死了，这部书的纸张也变黄了，
可是圣朝破邪的细菌并没有消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它钻进中国人的感情里，一
代又一代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随着愚昧程度的深浅而有着不同的病象：有时中体
西用的谚语出现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那好像是一场伤寒；有时超越前进的怪调
出现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那好像是一场白喉；有时义和团的疯狂出现了，那好
像是一场猩红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三百年来，我们民族的感情变成这种细菌的函数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思
想上，我们不是一个正常发展的有机体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别人都朝着现代
化的跑道竞走的时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却一直发着怪病，一直在跑道的起
点逡巡不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总想找点理由来拒绝赛跑、奚落赛跑，同时
断言赛跑的终点将是一个悲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三百年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原在我们前面的，离我们更远了；原在我们后
面的，也纷纷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还不肯劳动足下
去快跑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还在脑袋里做着后来居上的迷梦，梦着我们老祖
宗曾是不可一世的选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总想凭点祖上的余荫来占便宜，
总想凭点祖传的步法迎头赶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三百年的迷梦不可谓不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三百年的失败不可谓不多，三
百年换汤不换药的恶果不可谓不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民国以来，我们的病况
虽有起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并未真正健康起来、活泼起来，我们还有
许多不健康的心病，成为我们赛跑时的阻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我们真想
在现代化的跑道上做一个尾随不舍的健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我们真想在
年轻民族的背后脱掉我们的暮气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必须把这些心病做一
次彻底的治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遗憾的是，历来研究这些心病的医生本身就是病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偶
尔一两个没破传染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却又接近蒙古派——对病情的诊断和
病历的了解完全是枝节的、笼统的、混淆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基于这种现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不得不把从古到今的病人和蒙古大夫
全部请到一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从他们中间，精选一些有代表性的豪杰做为病
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再依这些病例，把他们厘定为十一种病名。在这些病名
底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抱歉竟有许多民族英雄、达官贵人和名流学者做了我
这些病名的捕获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换句话说，竟有这么多的爱国的人儿因
为“爱国不以其道”，反倒成了中国现代化的罪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不幸
说来令人伤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做为一个文化医生，他有消灭这些病菌和
防上它们蔓延的责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婆婆心肠不能阻止传染病，阻止的方
法在于无情的指控谁是蒙古医生、谁是病人、谁是就要被感染
的倒霉鬼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面对这三百年来聚讼纷坛的死结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想用一个历史的观点
来透视它，显然是值得的尝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基于这种看法，我决定开始我
的指控：
义和团病
义和团的祖师爷是清人张祥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大概想学司马相如那
一套，写了一篇《拟谕咪唎坚（口字旁）佛兰西等各夷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的最大希
望是：
舳舻一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借赤壁之东风；鼓金齐鸣，穷朱儒于南海
……克张斐相之英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奚卢庐循之小寇？（阮元等编《学
海堂三集》卷十七）
他这种口诛笔伐的梦想居然真有人拿来实行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那就是义和
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义和团是排斥西方最纯粹的分子，也是最知行合一的一
群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对洋玩意一概是否定的，所以会表演大刀对洋枪、赤
膊挡洋炮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不但深信中学为体，也深信中学为用。他们
是道道地地的黄帝子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虽然光荣的失败，害得全国同胞
每人都赔了银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他们的阴魂不散，阴魂附在辜鸿铭身
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鼓舞这位老怪物写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春秋
大义》），来做他们的安魂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春秋大义”式的思想与义和团
思想事实上是一个窑里烧出来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只是表现的方法稍微文明
而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降至今日的一些老古董，在思想上愈以“不忘本”标榜
的，愈接近此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一派显然是式微了，因为他们既无义和团
的勇气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又无辜鸿铭的妖焰，只好以古稀之年，筹办他们的中
国道德励进社去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中胜于西病
这种病是很明显的文化优越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根本不承认西方胜过我
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代表这种论调的可以举清人阮元做例，阮元说：
天文算数之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吾中土讲明而切究者代不乏人……
学者若能综二千年来相传之步算诸书一一取而研究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则知吾中上之法之精微深妙，有非西人所能及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畴
人传》卷四千四“利玛窦传”）
民国以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熊十力用着同一口气说话了：
吾国今日所急需要者……一切依自、不依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高视
阔步，而游乎广天博地之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空诸倚傍……体现真理、担
当世运，恐非西洋人识量所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十力语要初续》页一
又过六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牟宗三又套他老师的话开口了：
……知华族文化生命之圆融通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与夫圣学之大中
至正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其蕴藏之富、造理之实，盖有非任何歧出者之所能
企及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认识心之批判》序言）
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试看这三人所用的句法：“非西人所能及者”、“非西洋人
识量所及”、“非任何歧出者之所能企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完全是如出一辙的
抹杀主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句式都是“非……所及”的格局，都有着目
空一切的狂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他们三位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这种妙人今
天还多着呢！试看有多少人摒西医不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迷恋着五运六气
“寸关尺”的中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有多少人摒正规音乐不学，而迷恋着七音
六吕“笙萧缘”的国乐……这种中胜于西的观念最容易导来
“以此类推”、“举一反三”的夸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这种夸大却又正是滥用
“民族自信心”的显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古已有之病
犯这种病的人并非不讲西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是认为这些洋玩意都是
我们古书中早就说过的现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一派的老祖宗是明人李王
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在《劈邪说》中骂利玛窦道：
近复举其伎俩一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星文律器，称为中土之所未见
未闻，窜图订用，包藏祸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思此等技艺，原在吾儒覆
载之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这种“原在吾儒覆载之中”的大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我们国民心中流传很广：
阮元就拿过后汉的四分法来比西洋数学（《畴人传》）；印光任
就拿过周脾来包括“浑盖通宪之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寒热五带之理”（《澳门纪
略》）；陈启天就拿过孟子的后来比近代民主政治的观念（《中
国政治哲学概论》）；毛子水就拿过大戴礼记“四角之不揜”的
话来比西方的地圆说（《中国科学思想》）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现在某些人做一些
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动辄以古人“先得我心”而自喜的，或以“与古法合”自傲
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都是“古已有之”病患者，你若问他“孔子周游列国时为什
么坐马车不坐汽车？”他并不说“那时候没有汽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的答复
是：“那时候的马车就是现在的汽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夸大诞妄的先生
门，说破了，不过是古人尸影下的奴隶罢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中土流传病
犯这种病的人比前一派更有夸大狂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前一派只是“本来
我们就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一派则是“本来是我们的”，“两洋近代文明是我
们传过去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情人允禄的《数理精蕴》里，竟说西洋教士的
天算格致：
询其所自，皆云本中土所流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而其原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乃是：
三代圣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声教四讫，重译向风，则书籍流传于海外
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殆不一矣！周未畴人子弟，失官分散、嗣经秦火，中原
之典章既多缺仗；而海外之支流反得真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此西学之所
以有本也……（卷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周髀经解叙》）
这真是毫无历史根据的谎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本来在中西文化交流的过程
中，“声教四讫”的情形不是没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例如：养蚕、造纸、瓷器、柠
檬、大黄等的西传，都是斑斑可考的史实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若不根据史乘，
认为一切都是“吾家旧物”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切都是西人“阴图以去”的，这就
未免有点无赖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耍这种无赖的，纪晓岚和他老师刘文正
最为拿手，在《滦阳续录》卷一中，我们可以拜读他们的高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这种“中土流传”病本是“礼失求诸野”观念的翻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病严
重以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会乱做浮夸的历史考证：什么法显发现美洲啦、詹
天佑发明火车挂钩啦、徐福就是日本神武天皇啦、宋儒理学对
欧洲文化划时代的影响啦，不一而足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又常见一些人最爱拈
出罗盘、火药、印刷术来骄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殊不知这些东西早就在洋人手
里脱胎换骨好多次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不得已病
近三百年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杨光先和比利时的南怀仁斗历法失败，遣戍
归来，写成了《不得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呼吁“宁可使中国无好历法，不可
使中国有西洋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躲在这种态度背后的动机，说穿了疱，不过
是怕洋人“收吾天下之人心”罢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帮子人一方面想要人家
的文明，一方面又觉得要了危险，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这种畏葸的小心眼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投鼠忌器的谨慎，真是怪可怜的：他们
怕这一变，连腐朽的老本也没有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梁漱溟后来写《中国民族
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民国二十二年）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已经明显的转入
“不得已”派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那种“最后觉悟”的语气是很沉痛的，他一方面
中国之于西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有所不及则诚然矣！（页九十七）
一方面又自甘于不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说：
悟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了什么……于一向之所怀疑而未能遽然否认
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现在断然地否认他了……否认什么？否认了一切西
洋把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更不沾恋！西洋把戏之真不得而用之也！（页十
三）
“更不沾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真不得而用之”，这是何等不得已的调调儿！现
在很多人因为赚不到钱转而歌颂“抱布贸丝”的农业社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因
为讨不到老婆转而留恋“父母之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最后诋
毁工业文明、攻击自由恋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究其微意，不过“不得已”三字耳！
酸葡萄病
这种病患者对西洋把戏的口号是：“没有什么稀罕”“又
有什么了不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明末许大受的《圣朝佐辟》最能发挥这种高
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认为洋鬼子的东西“纵巧亦何益于身心？”他举的例子
是：
……自鸣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过定刻漏耳！费数十金为之，有何大
益？桔槔之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曰人力省耳，乃为之最难，成之易败，不反
耗金钱乎？火车（此指火炮）等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未能歼敌，先已火人，
此又安足尚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这些“有何大益”乎、“反耗金钱乎”、“又安足尚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全是吃不
到葡萄的狐狸的专用语汇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乾隆时英国使臣请福大人参观他
们的兵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福大人的答话可妙了：
看亦可，不看亦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火器操法，谅来没有什么稀
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乾隆英使觐见记》页一0三）
这就是许大受的“体”与福大人的“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犯这种病的人比患
“不得已”病的还低级：后者起码还承认外国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不要
他的好；犯这种病的人就不同了：他内心深处觉得外国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
是在外表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一定要表现“张脉偾兴”，一定要理由化（ratio－
nalization），好使他心安一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善为巧饰的心理，三百年
下来，还是完美的遗传着，世风是日下了，可是人心并没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
古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以上六派都可说是纯粹排斥西方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共同的色彩是
西方并不值得学，我们固有文化是无待外求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这六派中，
有的已经变得乖巧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至少他们不再用义和团的符咒来征服
世界了，他们要用齐如山梦想的“国舞”来“远征世界”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无
论如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精神上、他们永远是胜利者，永远站在洋鬼子的肩
膀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任凭鬼子们一尺一丈的增高，我们这些“痴顽老子”是绝
不在乎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病
这是中国人文字魔术最蛊惑人的一次表演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也是最不通
的一次表演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张之洞高叫的“旧学为体，西学为用”，在表面
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至少承认西学可供“采补”，至少想“择西学之所以补吾闭
者用之，西政之可以起吾病者取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用尽管用，必得“西
学先由中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孙家鼐的两句话把这种理论的核心点破了：
中学包罗西学，不可以西学凌驾中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这就是他们骨子里的真精神！这种精神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事实上只是奕訢、文
祥、曾、李、左等人洋务理论的“建构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当然张之洞之流把
它建构得很别致、很迷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既维新又卫道，最适合焦灼状态下
的国人的口味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顺着这种思路滑下来，在民国二十四年出了
一件怪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是盛极一时的《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俗称
“十教授宣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十教授是：王新命、何炳松、武靖干、孙寒
冰、黄文山、陶希圣、章益、陈高傭、樊仲云、萨孟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在宣
言里颇藐视中体西用的见解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他们笔下的“根据中国本
位”、“具有中国特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却正好是“中学为体”的盗版；“吸收欧
美的文化……但须吸收其所当吸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却正好是“西学为用”的
化身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真是数典忘祖的大笑话了！据我看来，王新命诸公
唯一比张之洞之流高明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只是抬出一点“批判态度”来做取
舍标准，而张之洞在这方面的念头似乎没有他们强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
这一点并不重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在“残基”（residues）上面和张之洞是完
全一致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真可说是“友天下曾经致力于党务之士，尚论
古人”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东方精神西方物质病
这一派的头脑构造跟前一派是大哥二哥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都是二分法
的构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前一派是体用二分法，这一派是精神物质二分法。
在体用二分法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若只把西学局限在科学工艺的“用”上，便很
容易转形为这一派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老实说，这一派比体用二分法还
浅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一派的理论本是清季“中学治身心，西学应世事”的
蜕变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到了《欧游心影录》（一九二0年）时代的梁启超和《东西
文化及其哲学》（一九二二年）时代的梁漱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突然有了新的气
象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下传至陈立夫得意的时代，这种理论更是日正当中了。
陈立夫写《中西文明的特质与新文化的创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劈头就说西方
有“物质的重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东方“正和他们异趣”，有“精神的重心”：
中西文明的长短互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个是偏于精神，一个是偏于
物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我们要赶快取人之长以补己之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创造完美的新文
这种断钉截铁的确定感（sense of certainty）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由这么一位大护
法来多年推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无怪在今天能收到“洋洋乎”的效果了！
挟外自重病
妄自尊大是自己来肯定自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挟外自重是拉别人来肯定
自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二者肯定的方式不一一样，肯定的目标则无二致。三百
六十年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利玛窦所以能大行其道，主要乃在他宣言他那一套
“与中国占法吻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梁章钜《退庵随笔》中就说大主教义“与
儒书，又何所异焉？”（卷八）这显然是一种不正确的比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
就好像名不副实的广告一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时虽能得售，久了就会露马
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教皇格勒门得十一的六条禁约带来了中西冲突的白热
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两年后康熙还击，他拿起红笔，忿忿批道：
西洋人等无一通汉书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说言立论，令人可笑者多！
这是公开否定洋鬼子的比附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事论事，康熙皇帝此言也
未必过当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想洋鬼子对东方能够有所“通”，实在是太乐观的
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偶尔有“倾慕”色彩的，也无非是用看“海上奇方”的
眼光比附一阵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用来推销他们的主义和满足他们的偏锋感觉
而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莱布尼兹用他的《单子论》（Monadologie）来比附中国
儒释道三家学说就是一个显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此外弗朗克
（A.H.Francke）、沃尔夫（Christian Wolff）、伏尔泰、狄德罗、海
尔佛修（Helvetius）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巴夫尔（Poiver）、揍内、堵哥，这些人对中
国的了解都是有问题的，都是不可以胡乱肯定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这些
人名单到了挟外自重派的手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自然就会表演一次“再比附”：
借洋鬼之尸，还祖宗之魂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在“国威坠失，民族陵夷”的
时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会大叫道：“你还说中国文化不行吗？外国的大思想家
都佩服我们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于是张其昀埋头大写其《艾默生论中国文化》
（《东西文化》页十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谢扶雅也伏案大做其《来布尼兹与东西
文化》（《岭南学报》一卷一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结论无非是“嘻，何酷
似‘圣人之徒’也！”洋权威引过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正好可填补他们“子曰”、
“诗云”意识的空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既然得观古人之光耀，又闻洋人一言以
自壮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无怪乎他们都那样活泼泼的了！
以上三派都可说是利用西方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比前面六派开化多
了，也斯文多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既宣扬中土的“道”、“体”真传，又承认
洋人的“器”、“用”价值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算盘是如意的，方法是两全
的：繁复的中西文化被他们往简单整齐的公式里一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手一
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功就告成了！
大团圆病
大团圆病是比以上三种更会梦呓的狂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犯这种狂病的
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脑大概休息了，小脑却正在反射，反射了半天，反射出一
个天人合一的大理想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觉得天下顺眼的东西都可以融会协调
和凝为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反射从董仲舒开始，射到今天还未打住。钱
穆接过来，一口咬定“这是中国文化精神最主要的一个特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中国人对外族异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常抱一种活泼广大的兴趣，常
愿接受而消化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把外面的新材料，来营养自己的旧传
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国文化史导论》页一六二）
反过来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国文化对西方却又存一种礼尚往还的回敬，对于
近代西方思想上之冲突矛盾不得解决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有一番
意外之贡献与调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国思想史》自序）
这样一来，中西双方都占了便宜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钱穆意犹未尽，他居
然说出“并不想专为中国文化抱残守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主张
只要中国人对自己传统文化之最高精神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能不断提
撕……则此后中国之文化新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决然仍将为中国传统，而
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也希望中国文化能融入世界文化中而开展出世界人
类之新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文化学大义》页八十）
这种大团圆的好梦做来好像对中西文化至公至正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毫无偏袒，
其实钱穆的内心深处是“项伯式”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虽然拔剑起舞，本意却在
“以自翼蔽沛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沛公”者，中国文化是也；中国文化者，孔
子教义是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孔子教义
将决然为后起的世界文化新生运动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求在人类历
史本身内部，觅取文化真理者的唯一最宝贵的教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孔子与世界文化新生》）
如此“决然”、如此“唯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真不愧是标准的“唯我论”（ego－
tism）！读了这些新预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才知道所谓“世界文化新生”，原
来竞是向孔子教义看齐；而西方文化新生的结果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竟是让中国
圣人来当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就是钱穆的“文化客观真理”。我写到这里，
真忍不住要叹气说：所谓中国今日的“史学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毕竟还是“近
乎卜巫之间”的人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超越前进病
犯这种病的人大概头脑中有点“八十公米低栏”的幻象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因为“超越”云云不正是跳栏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前进”云云不正是赛跑吗？
这些文化选手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方面对中国文化假惺惺的不满意，一方面
对西洋文化热烘烘的掘根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一派的大法师就是胡秋原。
胡秋原在《超越传统派西化派俄化派而前进》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口口声声劝
人“由门户之争解放出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却没想到他自己正是门户之中的
健将！他并不是什么“独立而向前”的“两不属”的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实在
属于“传统派”中的一个流派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在这传统派的门户中，二十
五年来，一直扮演一个会耍障眼法的角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例如他说：
我们对于世界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使有可取者，即不是中国的，亦
当学习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况中国所国有者乎？使无可取者，即是中国
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亦当摒除之，况非中国者乎？发展自己之长，并兼有
他人之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不仅是我们应有的目的，也是中国文化与学
者的一个重大的精神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古代中国文化与中国知识分
子》页十九）
看这些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实在看不出胡秋原和中体西用派诸公有任何不
同之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也看不出他“拒绝”了哪一点、“超越”了哪一点？他的
语调是“况中国所固有者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况非中国者乎？”处处不脱那点
传统的自信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国之为中国自若也！”可见他在本质上明明是
中国本位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他才会主张“发展中国人之聪明才智，创造
新中国的新文化，以求超胜古人、西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浮夸的调儿实与
三百三十年前徐光启的“超胜”论同一气息；和二十七年前张
季同的“创造的综合”一样味道（参看张季同《西化与创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国闻周报》十二卷十九一二十期）；也可跟唐君毅的“超越论”
来一次港台对照（参看唐君毅《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页三四
八）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坦白说吧，“发皇祖烈，踵武西人”，已经不能使我们兼顾
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想不到胡秋原还想“创造”，还想
师汉宋中外学者之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并以汉宋中外之学为我注脚，
从事新的创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国文化之前途》页三十二）
这种既虚矫又不实在的侈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显然是中国士大夫浮议性格的
遗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与吴康诸君子
参酌古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撷取中西文化之精英，加以现代智慧之陶
铸（《宋明理学》结论）
等空言同出一厂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些新文化的创造论者实在是一群夸大狂
的病人，他们的好高骛远实在是贻误青年的恶疮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自古谈中
西文化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最叫座的是他们、信徒最多的是他们，最大言炎炎
的也是他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以上两派都可说是融合西方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是谈中西文化的最时髦
的陈腔，也是最动听的老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由于他们的推波助澜，盲目的夸
大风气已经洋溢在一些青年的头脑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与高调刺耳的世风正
成着正比例的蔓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我们不想重蹈明清浮议的覆辙，真
想使中国走上现代化的正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融合”、“超越”这些怪梦实在可
以醒醒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上面十一种病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是我用“代表取样法”（representative
sampling）定出来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这样分类，可以避免枝节、笼统和混
淆的毛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把他们分门别类，同时一一请出他们思想上的
开山老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论他们怎么否认、不论他们怎么化装、不论他们
怎样不自觉、不论他们施放哪一种烟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都要抱歉的说：“你
们的思想是师承有自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你们思想的来龙去脉逃不掉《后设
历史学》（metahistory）的追踪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你们的这一套鼓动一些小百
姓的情绪是可以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想一手遮尽天下耳目，还想长期发展下
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你们就错了！”
根据我上面的指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见在每一派中，、都有着悠久的传
统、深厚的历史渊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都有先知、大法师，有些声势浩大的，甚
至还有集团、有靠外国津贴的书院、有报纸杂志、有理论家（文
警）、宣传家（传声筒）、实行家（打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以及数不清的徒弟与喽
啰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由于现实利益的不同和头脑开化的各异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得了不太
相同的病症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却是水乳交融的，因为他们
的思想模式（modes of thinking）完全是一样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恰似台
中的名产“凤梨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尽管随着商家的招牌而有不同的包装，但
是在那层彩纸里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都是大同小异的凤梨酥！
这样说来，他们实在可以联欢一次：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古人复起，腐儒重生，保守与顽固齐飞，大官与学者一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酒
酣耳热之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家不妨拔剑击筑，争争谁是正统？其实他们都
迟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真正的正统早被一匹“黑马”盗之以去了，这匹黑马就是
大谈新儒家的徐复观！他说：“不谈文化则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谈文化便应
该谈‘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并且希望有些人出来断然以道统自任。”（《儒家
精神之基本性格及其限定与新生》）当大家正在找镜子的时
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徐复观已飞奔道统的宝座，赶过熊十力，推开钱宾四，哄走
牟宗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自己不沐而冠起来了！
这就是传统派今天的现形记，也是他们病历的最新报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徐复观不驾崩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好戏还有得瞧呢！
以上所讨论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只是病名和病历，如果真要给他们看看
病，我们必须探讨病原，找出他们生病的原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些原因可分
四项来说：
第一个原因是“泛祖宗主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俗话说“穷极呼天，痛极喊
娘”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无知的人们遇到困难，左冲右撞，还是解决不了，只好求
助于“逆退”（regression）心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退到穿开裆裤的时代，拿出吃
奶的力气，喊凡声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因为在孩童时期每一叫妈，问题就有人
代为解决了，所以总觉得叫妈很灵，所以总想叫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叫妈是
个人的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对一个民族而言，人人叫妈成何体统？于是聪明人
想出一个好办法——叫孔夫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真是一大发明！因为这样
一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天下大事就好办了，孔子是我们“泛祖宗主义”的焦点，
是我们全民族的“父亲意像”（fatherrimage）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也是我们的弥
赛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幸的是，在三百年来欧风美雨的吹打下，我们的弥赛
亚不但不灵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反倒误了我们——我们想占祖宗的便宜，结果反
倒吃了大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没有疑问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今天已经陷于一种文化的僵化（petri－
faction）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僵化的原因之一是要想抱祖宗的大腿。我们民族
是最重视祖宗意见的民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祖宗的意见并非不能解决问题。
至少在祖宗的时代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蛮夷率服”的时代里，那是行得通
的；但是到了今天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已进入一个“蛮夷不服”的时代，于是
问题就来了：在蛮夷刚来闹事的时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的反应经常是传统
主义（traditionalism）；在他们开始横行的时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的反应经
常是复古主义（revivalism）；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所过披靡不可一世的时
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的反应经常是未来主义（futurism），这种变化没有明
显的段落可以划分，所以代表同仁也是“异代可同调”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例
如倭仁、徐桐、辜鸿铭都是普通的传统主义者；黄仁济、梁漱
俱、钱穆都是激烈的复古主义者；徐光启、张君励、胡秋原都是
飞跃的未来主义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论他们属于哪一种，他们共同的特色
是抱祖宗大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不同的，只是使用臂力的轻重和所抱面积的
多少而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总相信祖宗的遗产有用处，有推陈出新的价
值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对建设现代化的中国仍然需要，绝不可拦腰绞断或一古脑
儿丢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他们的通病在于不明了返老还童绝不能用老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使中国
现代化也绝不能借助古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同你治一种病，绝不能西药中
药全吃，专心吃西药足够了，中西合壁反倒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现代化的国家
和现代化的步骤早摆在那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直接去学就行了，何必麻烦
祖宗呢？日本没有孔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何碍于他们的维新？韩国很少
国粹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何碍于他们的新政？我们当年的藩属部跑到我们
前面去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祖宗能救我们，早就把我们救了，不会闹到今
天这种惨相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美国是固有文化固有圣人最少的民族，可是
人家是名副其实的强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咱们呢？至多可说是历史悠久的
古国，四维八德十三经二十丑史虽多，可是还得靠人家援助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这不能全怪我们不争气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该怪祖宗留给我们大多的“东方
文明”：那是一个重担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延误了我们现
代化的速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我们想轻身妙手的走向现代化，我们不得
不在这个重担子下面挂个问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可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事实上，十多年来，守旧的大雾似乎更浓了，圣贤也
有学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了、中医也有学院了、内功也变成“科学”了、张天师也
领公费了、轩辕也变成宗教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我们却看不到有哪个知识
分子敢挺身出来说几句“罪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用他的笔杆杵一杵老顽固们
的驼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清一清乌烟瘴气的局面；我们只看到那些卫道的英雄
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肃穆趋跄，纷纷跑到孔庙去看秃头小男孩的八俏舞，却不
会待在家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给《孔盂学报》写篇“什么叫做‘君子而时中’？”我
们“圣之时者”的祖宗若真能复活一次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看到他的“会员”们抱
着他的大腿穷啃——食古不化的穷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真要气得去美国了！
第二个原因是“浅尝即止的毛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同胞有一种绝
症，就是“浅尝即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任何好东西，到咱们嘴里，舌尖一舔，还
没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说不好吃了！吃了就要坏肚子了！至少是不合我们
胃口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没有什么营养的！
泛祖宗主义是对蝗盏囊揽浚磺吵⒓粗沟拿∈嵌孕碌幕?疑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四十年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家都高叫科学救国，可是科学还没进门，梁
启超就领头大喊“科学破产”了；三十年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家都叫民主宪
政，可是国会刚开，大家又大喊“议会政治破产”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事实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真的“科学”还在门口；真的“民主宪政”还在门外
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可是却有人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洋把戏咱们吃过了，没有什么好吃的！
钱穆就是这些味觉有问题的代言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大声喊道：
中国这五十年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开始学德民后来学英法美，后来
又学德义，今天又要学苏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西方的，我们都学过了，但
也都碰壁了……今天以后，或许可以“迷途知返”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
有学人家的路都走完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回过头来再认识一下自己吧！
（《中国历史精神》页十四）
真难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五十年来的烂账竟这样容易就被钱穆算清了！老
实说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五十年来，我们压根儿就没长期的、彻底的、有计划
的、不三心二意的“学”过任何玩意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只是敷衍、只是浅
尝、只是见异思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只是以为“学遍”了、“都学完了”，再走就
“碰壁”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其实“壁”在哪儿、在哪边、是什么模样，我们还没
看到影儿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可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当代的“史学家”却告诉我们过去都是“迷途”，劝我
们“回过头来再认识一下自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也是弄历史的人，我只知
道我们的老祖宗一直在“认识”自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认我们是一个“四夷来
朝”的华夏民族，识我们是一个“奄有四海”的中土之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
认识一直保持光荣的纪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直到道光皇帝在连呼“不可”的叹
气声中批准南京条约为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对自己认识
的错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认识有什么用？认识了两千年，能镇住西洋鬼子
和东洋鬼子不来太岁头上动土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如果我们真有点认识的能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首先就该认识我们根
本就未曾一心一意的现代化（wholehearted modernization）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
们只想投机取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从来没有学到别人的“精神文明”，诸如
科学态度与科学精神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民主政治的fair play，富裕经济（econo－
my of abundance）的观念与眼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动力主义（dynamism），乃至
见人就叫声“嗨”（hi）的爽朗与真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所学到的、所肯学
的，只不过是点极可怜的层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现代化的水准前，我们只是
一个幼稚园的小学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至多能说开始学，绝不能说“学遍”了！
一个英国探险家在某次探险中碰到一个有吃人肉风俗的
蛮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等到他发现这蛮人竟是一个英国大学里出身的，他大为
惊奇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间这个蛮人道：“你难道还吃人肉吗？”这个蛮人的答
话可妙了，他说：“我现在用西餐叉子来吃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I us’um fork
now.）
这虽然是个笑话，却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试看我
们社会中有多少人坐着一九六一年的汽车却装着一六九一年
的蝗漳源坑卸嗌偃擞米判率接∷⒒圃熳炮ぶ轿坑卸?少人用着新式塑料工厂出品麻将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有多少人用电气冰箱装
祭孔祭祖时的冷猪肉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有多少人用着麦克风弘扬圣教佛法
……孔夫子的后人穿着新式西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抽着名贵烟草，坐在先师奉
把官府里写毛笔字；张天师的后人也同样在天师府中服气炼
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或走到广播电台，用科学方法来导引胎息！
这些“中学为体”的臭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西学力用”的神奇，哪一点比那
用叉子吃人肉的老哥高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哪一点不代表我们在皮毛的西化
——匪夷所思的西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哪一点不代表我们神经与胃口的衰
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哪一点不代表我们是一群浅尝即止的病人？
我们最大的悲哀在大家根本不知真的洋货是什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
总以为舌尖舐到的那点是洋货；眼睛瞟到的那点是洋货；与圣
经贤传吻合的那点是洋货；二毛子学人贩卖的那点是洋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流风所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真正的洋货还没进口就被我们“止”住了，所以一旦
有人真正谈点西学的时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些“善为气矜”的土包子就看不
过去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要“向政府质询”了，就高叫这是“东方人的耻辱”
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第三个原因是“和经济背景脱节”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传统派不知道我们东
方这一套思想完全是农业社会的产物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农业社会是靠天吃
饭，修己以顺天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资源是有限的，基本的资源是几亩地，一代
一代的土生土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谁也没有扩展的可能，机会的扩充（a broad－
ening of opportunity）是做不到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每个人生存的条件是祖传
的农作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块土地，爷爷交给老子，老子交给小子，小子恭恭
敬敬涕泅横流的收下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年轻一代生存的机会是年老一代传
下来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不能不敬老，所以老年人在我们社会最神气；可
以“养于国”、可以“杖于乡”、可以拿棒子乱敲人的膝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因为
土地资源就是那么多，你年轻人想吃饭，就得听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农业社会的经济往往是一种“匾乏经济”（economy of
scarcity）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匾乏经济下，东西就是那么多，你多要了我就没
有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要“知足”、要“克己”、要“乐天知命”、要“允执厥
中”、不要“以有涯随无涯，要乖乖的，要“知礼”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礼教是叫我们要安分，重名分，各守岗位，不要“君不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要讲“仁”，“人而不仁，如礼何！”
但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你不在这种模子底下烙守“非礼勿言”．如果你
想打破传统秩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你敢藐视老年人的独占系统，你就是一
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用上面这种观点来解释中国思想、解释儒家学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则易如
庖丁解牛、则一针见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好景不长的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正在我们“日入而息”的时候，另一种经济
形态出现了，那就是洋鬼子的富裕经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按说这两种经济碰
了头，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贫而无谄”，人家“富而好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
这样下去，我们就永远是个落后国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不想做落后国家的唯一办法是改变经济形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从农业社
会跨进工业社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但是工业社会是动的、扩展的、进取的、不知足的、不靠祖
宗的、不依赖白胡子老头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工业社会里面，一切传统的价
值体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论是好是坏，全都是生了锈的发条，全都不能配合
新的齿轮发挥作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我们要跨进工业社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要光明磊落的跨进，不是“犹抱琵
琶”的跨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旧琵琶除了能遮丑，别无用处。
我们要奏工业社会的迎春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能依赖农业社会的旧琵
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可是一一些老先生却不这样想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死爱面子，总是不肯
“琵琶别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忸忸怩怩的，欲说还休，于是钱穆又出场了，
钱穆唱道：
中国文化一向建基植根在农业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因此只有在农业
社会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才可有办法……不是农业社会，我们的文化力量
就难运使，则我们所理想的世界主义，便永难达到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唱到这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实在唱得极佳，可是再唱下去，就走板了：
中国应该走进一步，走上工业之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除了农业外，还
要加强工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样一来，中国的文化，应可再进一步达到
它原先理想的境界……要兴工业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便要新科学……只要
科学加进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切自会变，但问题在如何不推翻固有的传
统而能变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以上皆《国史新论》页一三七）
这又是两全其美派的好梦了！钱穆苦口婆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其目的无非是
“变”而又变得“不推翻固有传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想“学到了欧美西方文化的
富强力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不把自己传统文化以安足为终极理想的农业文
化精神所丧或戕伐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惜的是，他根本没有想通这两种东
西是互不相容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据我看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钱穆对他这些恋恋不舍的话头自己也不深信
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因为他明明知道“文化之完整性”，把农业社会的味精硬往
工业社会的大菜里炒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其不能可口也，明矣！所以钱穆说：
如同砌七巧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板片并不多，但一片移动，片片都得
移，否则搭不成样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国文化史导论》页五）
既然这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就要奉劝钱先生，不要再想把农业社会的板片朝
工业社会上搭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搭不成样子”的！
可是很多老年人硬是这样子，明明搭不成，却偏想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
们以媒婆的心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做救世的事业，例如他们总爱说：“在孝的一
方面，的确是今不如古了！”我也同意他们的看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原因
何在？原因就在我们正从农业社会往下脱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脱出了家族本位、
脱出了五世同堂，钻进了工业社会、钻进了小家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这种经
济形态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谁也不能为了“防老”就一窝一窝的“养儿”，谁也没
工夫守那“寝苫枕块”的三年之丧，“今不如古”是必然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
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又有什么法子？这种“日下”的世风绝不是提倡固有孝
道就挡得住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如果我们要走向工业化，这是一颗必须要吞
的苦药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当然我们大家都不愿意，可是除了拿哭丧棒装孝子
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今天究竟能找到多少二十四孝中的人物？
第四个原因是“不了解文化移植的本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肯彻底接受
西洋现代文化的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派生出来的理由五花八门，不过都不
太时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最时髦的一种理由是——中国“国情”不同，中国有
“空间时间的特殊性”（十教授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其实这种“特殊性”的论调，
早在民国十六年就被常乃德发挥尽致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说。
一切文化是含有地域性和时代性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今日中国之新
文化，在地域上是“中国”，在时间上是“今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因为是在
中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绝非西洋，绝不能完全承受西洋文化；因为是
在今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绝非旧时代，绝不能完全承受旧中国的文
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今日的中国，我们的问题不是怎样采取而是怎样
创造，我们依据时代和地域的背景而创造中国的新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中国民族与中国新文化之创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东方杂志》二十四卷
二十四号）
既然决定创造新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于是聪明人的高见又来了，他们想出一
个好办法，这个办法可叫做“王二娘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王二娘去衡阳街办
货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充分发挥了自由采买的精神，好东西就买，坏东西就不买；
回到家里，收拾房间，好东西就保留，坏东西就往外一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王
二娘的精神正是十教授等人的精神：
存其所当有，去其所当去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取长舍短，择善而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总之，在取舍方面，要有一个“标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谈到“标准”，张君励的
劲儿就来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捻着胡子，兴高采烈的提议道：
应将西洋文化在物质上精神上应采取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一列举
出来；中国文化上应保存者，亦一一列举出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欧洲文
化之危机及中国新文化之趋向》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东方杂志》十九卷三
号）
这种开清单的法子看来实在诱人！可惜他们只会做裁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
曾了解文化移植的本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通病在对文化本是“完全的整
体（integral whole）”上面没有真正的理解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总想择肥而
噬、总想任意剪裁、总想只要好的不要坏的、总想“接受科学知
识和工艺技术”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不“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基本观念）”
（这是徐道邻《转变中的文化观念》一文中参考三种洋书而求
到的结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不客气的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对西洋文化，统统打着一个“买椟还珠”
的算盘，他们不知道这种好梦是根本做不成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文化移植
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要椟就得要珠，不愿要珠也休想要椟，椟中没珠也不成其
为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要要就得全要，不要也得全要，因为全世界的“时间空
间”有“特殊性”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南宋时，我们老大帝国可以行“铜不下
海”的禁令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以跟洋鬼子老死不相往来；到了清初，闭关政策
就吃力多了；到了现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除了死心塌地的买椟买珠外，别无他
法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人家长进的民族是不允许我们“还君明珠双泪垂”的！
我们面对西方现代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好像面对一个美人，你若想占
有她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她的优点和“缺点”就得一块儿占有，这个美人是任性
的、不可塑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她根本不理你这一套农村文化的“忠告”，她即
使有“缺点”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即使想在人老珠黄时有所改正，也绝不会用你这
一套发了霉的东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有些死命追她的人却不要脸，他们
硬说这美人当前就要改正“缺点”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改正之道，则非东方文明
不为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说：
“吾国固有之文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正足以救西洋文明之弊，济西洋
文明之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是民国五年伦父的“初版”。（《东方杂
志》十三卷十号）
“中国自古相传之精神传统……均为现代西方所迫
切需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一这是民国五十年顾诩群的“再版”。（香港
《人生》二六八期）
这些妄自尊大的厚颜、不明事理的拼合、荒乎其唐的搭配、冒
冒失失的输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正足以”证明他们实在“迫切需要”一点凉水
来浇浇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我的“凉水”很简单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只劝他们少做“舍身救美”的大梦，
少献“野人之芹”丢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还是回过头来了解一下文化移植的本
质一一
Civiiization is syphilization.
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一方面想要人家的胡瓜、洋葱、番茄、钟表、眼镜、席梦思、
预备军官制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另一方面就得忍受梅毒、狐臭、酒吧、车
祸、离婚、太保、（不知害臊的）大腿舞和摇滚而来的疯狂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也许西化的结果会带来不可避免的“流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总
该认清我们的“大目标”是什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为了怕肚痛，难道就不养孩子
吗？为了怕噎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难道就不吃饭吗？我们的“大目标”是建设
现代化的强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这个“大目标”下，我们该有“衣沾不足惜，但
使愿无违”的决绝与胸襟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目标”是安慰我们补偿我们最
好的代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这个百年大计中如果真有“损失”，也是值得一
干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今天最可恶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莫过于保守者背后的“历史主义”（his
torism）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不相信西方玩意是批发的，但却相信有些“人”
有资格来选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谓“统治文化”云者，此之谓也！但白说吧，
亿万中国人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谁也没有资格来订这个取舍“标准”，任何聪明
才智之士都不配“制礼作乐”来“规范”这个聪明才智的民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死去的黄帝周公固然不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今天的内政部也不配，唯一配做的
只是我们小百姓在西方文明猛扑下的自动吸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在这自动
吸收的过程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固有文化中的“无价之宝”和“国粹”是绝
不会“沦亡”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小姐们的旗袍不就是一个例子吗？这是中西
合壁最成功的表演：三围的注重、衣料的纺织、开权的上移直
到“苏茜黄的世界”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哪一点不代表F.S.C.Northrop所希冀的
The Meeting of East and West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哪一点不象征“国粹”的“发扬
光大”？我们固有文化中如果真有真金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它一定不怕火炼的，
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惰性和老不死来卫护它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青年人大
可不必担心“没有了中国”、大可不必怕充分的现代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
尽量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惰性”、“老不死”和“国粹”早就在背后打了七折八扣
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所以我们很容易流于“仅得其中”的结果，所以我们更有
“取法乎上”的必要，以“充分”为目标的必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西方的真东西新东西还没登上咱们的门来呢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咱们就先
怕了；只是过去那点老掉牙的西方文化的皮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咱们就招架不
住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就想先吸收人家的长处，保存固有的精华了，就想来一
次大折衷了，来一次超越前进的大创造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西方文化的长处
若这样容易就被我们吸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被我们取巧，被我们“迎头赶上”、
“后来居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被我们套上固有文化的缓绳，那么我们早在五十
年前就领导世界一齐来哼“大道之行”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又何必等今天呢？
魏晋时代大家拒了一阵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佛教挤进来了；明清时代
大家拒了一阵那，可是那教钻进来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狂澜倒下来，凭直觉。
凭感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当然要挽，可是挽了三百多年了，我们失败了多少次？
让步了多少次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挽的成绩在哪里？最后防线又在哪里？
“夷狄”早就进入中国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时至今日，连最贩卖“历史精神
文化”的人士在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哪个人不在物质上崇洋媚外？哪个人在精
神上真真相信东方的精神文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封疆大吏们穿了三百六十四
天半的西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只在每年祭孔的时候，穿起长袍马褂来亮亮相，
这正代表我们的可怜——和“‘穿’孝”一样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可叫做“‘穿’固
有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对固有文化，大家只想“穿”它，对它并没有很真诚
的（in all sincerity）眷恋；固有文化的本身也无法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有深
深的体感（feel）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大家只是为了情面、为了随和、为了不招忌、
为了“学而时习之”的顺口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只好一齐串假戏、一齐重采黄花来
做锦囊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如果我们肯睁开眼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看看我们的“平均公民”——用“大
量观察”（mass－observation）的法子看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年轻一辈的明星
狂和爵士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中年一辈的奖券迷和轿车梦，年老一辈的麻将风
和强力睾丸片……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经典中的真精神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旧经典绝不配解决今天的社会问题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提倡经典救世就等
于提倡串假戏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提倡把已经多边的自我（many－sided self）搅得
更多边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并且，事实上，鼓吹固有文化的人只是耍笔墨游戏而
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为人作文与日常生活一点也不像安贫守素叔度汪
汪的“儒”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贩子罢了！并且狗肉也
只是当作羊肉卖给别人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自己是不吃的——他们吃“美
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我们被经典害了两千年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空洞”、“浮夸”是我们民族的
特征，也是我们民族的死症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特征与死症表现在市井小
民身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是可以饶恕的；表现在好说大话的官儿身上，也是不
必见怪的；可是若表现在新时代的知识分子身上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就不能
不叹气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些知识分子的最大心愿是把固有文化往新世界
的头上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又拿儒家经典往固有文化头上套，他们的失败是必
然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儒家经典本是些空泛的大道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除了《论语》、《孟子》和
《礼记》的一部分外，其他只不过是一些治古史用的獭祭材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论语》只不过是一万一千七百零五个字的空疏东西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而古代
宰相竟想用半部论语治天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未免把“治天下”看得大容易
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即使加上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个字的《孟子》、九万九千
零一十个字的《礼记》，一共还不到十五万言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想凭这点两千
年前的“精华”来包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
国、平天下的万象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用来应付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种种繁复困难
的新问题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我们总相信有个包医百病
的万灵丹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总喜欢有个“简单的确定”（simple certainty），用来
“放之四海而皆准，俟诸百世而不惑”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老实说吧，凡是有着这
种“万古纲常”头脑的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绝不配谈如何使中国走向现代化！
我们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看看人家在辛辛苦苦夜以继日的做
什么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人家已经迈向理智的爱国主义（patriotism of reflec－
tion）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却还在“事君以忠”观念上兜圈子；人家已经对
社会人类学（social anthropology）都不满意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却还在“天
理”、“气运”、“太极图”上翻觔头；人家论自由与权利的大书已
经出了几百本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却还高谈大学中的“絜矩之道”！我们
再回过头来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看看我们两千年来做了些什么？我们喊了两千
年“选贤与能”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没有研究出来一种合理的投票法；
我们喊了两千年“幼有所长”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没有一所像样的育
幼院；我们喊了两千年“不必藏于己”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我们屯积居奇的
好商比谁都多；我们祭了两千年的孔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孔子的后人却变
成了问题儿童与考试专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些数不尽的冰冷事实难道还不
能使我们醒醒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难道我们还要喊口号过日子吗？
固有文化本身不但成事不足，并且败事有余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传统派认
为西方文明不能完全行于中国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并且视为“逾淮之枳”，转而大
骂西化派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殊不知橘之所以变成枳，正是固有文化捣的鬼！
……（略一一一编者）
民国二十八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钱穆写《国史大纲》引论，他说：“未有民族
文化已衰息断绝，而其国家之生命犹得长存者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隔了两
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位新时代的朱子把他所说的话全忘了，他写《中国文化
史导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却说若不解决“吸收融合西方文化而使中国传统文
化更光大与更充实”这一问题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那么“中国国家民族虽得存在，
而中国传统文化则仍将失其存在”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页一六二）
两年前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说民族文化不存在国家就完蛋了；两年后，他
说民族文化不存在国家还可以不完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民族文化与国家兴亡
在钱穆手里竟变成了这么好笑的一对宝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一会儿生死攸关，一
会儿并不相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种推理，怎么能教我们适从呢？钱穆为了
强调民族文化的重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竟不惜拿“国家之生命”来开玩笑、来吓
人，这种作风，气是满壮的，可惜理不太直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夫子这样乱变，
“虽欲从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未由也已！…‘夫子圣者钦？何其多‘变’也！”
但钱穆是爱进步的人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细读他的书，自当以后出的著
作为凭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我们宁愿相信他告诉我们的传统文化不存在并不会
使我们国家民族不存在，这实在是一个极端重要的前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有
了这个前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当我们遇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我们就知
道如何选择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我们的难弟——“近东病夫”是个好例子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土耳其盛衰的
历史跟我们太像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的祖宗也有过类似汉唐的雄风；他
们签的丧权辱国的条约在量上虽不如我们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可是在质上却更
精采！但是凯未尔当政以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不惜抛弃“固有文化”来大力
西化：固有的国教不要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了、固有的法典不要了、固有的服装不
要了、固有的历法不要了，固有的姨太太也不要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太笨
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不会耍“‘土’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花枪来陶醉，也不知道
融合“土”西文化以创造新文化，更不知道什么“超越前进”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他们只知道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以他们当时那副德行，除了死心塌地学洋鬼子
外，其他一切都是不实际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何尝愿意一古脑儿抛弃固
有文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何尝不知道固有文化中有许多“宝贝”？他们何
尝不愿以“创造”代替“学习”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他们为什么忍痛不弹这些
空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为什么没有耐心去研究“穆罕默德与世界文化新生？”
话说破了，无非为了“使土耳其现代化”一个大目标而已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
这唯一的大目标之下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不但知道爱国，并且知道“爱国必
以其道”！他们知道要想使自己国家现代化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最快的办法莫过
于干脆向那些现代化国家来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直接的学、亦步亦趋的学、维
妙维肖的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不推诿什么“国情”不同，他们有勇气，不同
也要学同！他们没有工夫去挖掘固有文化的“精华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列强足够
他们学了，足可以使他们变成现代化而有余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没有工
夫去挑西方强国的眼，找这个强国身上的疮疤和臭虫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
知道自己是个叫化了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即使捧着金碗，可是碗里是空的，得向
人家讨饭吃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在讨饭过程中，他们只是专心致志的找碗饭，并
不“一心以穆罕默德将至”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也不因为人家瓷碗中有只大苍蝇
就大叫：“饭酸了！饭臭了！西方文化没落了！”当然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些
人是鲁莽灭裂的、非圣无法的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他们竟用并州的快剪，一剪剪
掉传统的脐带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但是，朋友们，这又算得什么呢？土耳其已经
是现代化的进步国家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这个伟大的收获，难道还不能弥补他
们“感情”上的“损失”吗扬中道教灵符咒语算命？
一九六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文星》第五十二期一九六二年二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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